冲破天空的号角声—拉卜楞寺第二天
夏河的白天来的要比家里面的晚些,我们七点钟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是漆黑黑的,而转经廊里已经有人在转经了。廊子下面,黑色的身影匆匆走过,伴随着身影的是喃喃的诵经声和木质经桶的咕噜声。我们走向大经堂,僧舍院落飘出淡淡的炊烟,一只黑色的小狗静悄悄地走过白墙。这块神圣的土地在凌晨时分凝神静气,积攒着宇宙的精华。灰色的冷空气中,几座醒目的大经堂更显威武,仿佛凝思的巨人,矗立在山脚下,虔诚地等待阳光的来临。一群黑色飞鸟不知从什么地方起飞,扑簌簌地经过我的头顶,瞬间又轻巧地消逝了,白色僧舍组成的街道又回归安静。
经堂门口,散落着几双黑色的长靴,想必高大的殿堂里面已经开始了新的一天的颂唱。白塔后面,走出两个紫红袍子的僧人,架起好几米长的号角,鼓起腮帮,吹出低沉却十分响亮的声音。这声音撕破了灰白的晨曦,直冲云霄。这声音就像酥油的味道,是我记忆的导火索,几年前去西藏的时候,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号角声,朝山节的法式上,听到僧人能模仿出这号角发出的低音,让我觉得特别神奇。听着这声音,我心里面的空间变大了。
这里的太阳和这里的生活节奏很合拍,快九点钟了,才一步一款地把经堂的金色屋顶照亮。我们再次走进大经堂的院子,此时院子里只有光的身影,通过木头栅栏投射到石板地上,四周讲述故事的彩画隐蔽在长廊的影子下,画中人大概还没有苏醒。我坐在石阶上,什么都不想,给胸怀腾出地方,想装这块神圣的空间到我的心中。
阳光慢慢激活了这里的生活,人们又开始了诵经,转经。渐渐的,我身后出现了脚步声,诵经声。
围绕着弥勒佛殿转经的人最多,我也和他们一起转。他们走得有快有慢,老人一般都很严肃,嘴里在默念,而年轻人要放松得多,有时候会和我用目光和微笑打招呼,而孩子就是更加调皮了,像小鹿一样,时不时撒欢。人们转热了,就把衣服脱下来放在边上。带着婴儿的,就揣在藏袍里面,走累了,把孩子抱给另外的人,还是揣进藏袍,这方法看上去比我们用“撒手抱”要好多了,孩子很舒服还很暖和。
在弥勒佛殿有一对磕长头的母女,她们磕了两天了,每次我们走到这里,都会见到她们在一丝不苟地磕头。女孩子十几岁的样子,有些忧郁的面庞,明亮的眼睛和羞涩的微笑,灰尘遮不住双颊的高原红。母亲磕上几圈,便捡起放在柱子下面的石板,画上记号。早上暖黄色的光线打在她们身上,我看到的是虔诚以及她们周身美丽的色彩,在桔黄的墙壁衬托下,诩诩生光。下午再看到她们,我心中却有些沉重的感觉,不知是因为光线变得平淡的缘故,还是女孩子显露出的疲倦影响了我。当我看到游人围着她,她匍匐在几双登山鞋旁边的时候,我的鼻子一酸,泪掉了下来。
殿外,有一个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平台,大大小小的几个僧人在嬉笑,当一位身披酱紫色僧袍头戴黄色帽的僧人出现的时候,其他年轻的僧人连忙席地而坐,开始辩经,黄帽子的僧人便站在他们旁边,垫得很宽的肩膀和斜挎的箭一般的法务让他显得很威武,就像护法的卫士。我不懂辩经的奥妙,只觉得他们在击掌声中很快乐。后来我才发现,藏民们都是静静地在大台子下面远远地看,只有我们几个游客在台子上溜达。于是我赶忙离开,坐到台阶上。
我身边有几个孩子,我们之间互相好奇地打量。孩子们明亮的眼睛,闪烁着纯洁,我不由得又想起猪猪,他们是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的孩子。藏区的孩子成长环境是艰苦的,但却是洁净的。我只想,无论我身边这些孩子还是猪猪,都能够在有限的几十年里享受到人生的真谛。
和孩子们熟悉了,我们便一起吃面包和饼干,他们还给我写下自己的藏文名字。小女孩儿登格错10岁,不会说汉语,但她贴近我很神秘地说:“两点钟!”然后指指地面,我也指指地面,问:“两点钟有活动?”她用力点点头,露出很可爱的美丽笑容。上六年级的义西旦增11岁,能够说一些汉语,也能听懂我们的话。他们的家人在转弥勒佛殿,他们在外面等。登格错有时候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跑上台子,对着辩经的僧人和寺庙磕上几个头。孩子们的磕头动作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很柔软,自然。
中午时分的阳光很强烈,磕头的母女也坐下来歇一歇,女孩子的弟弟便跑过去。小男孩8,9岁的样子,没见他磕头也没见他绕着寺庙转圈。他不懂汉语,但却淘气地碰这个人一下捅那个人一下,跑过来让我们拍照,等我举起相机了,他又跑掉了,见我拍别人,又跑回来用手挡住我的镜头。后来这样的游戏玩烦了,便真的坐在门槛上面对我的镜头,给我一个很酷的表情。
当我们离开的时候,母女两个又开始了顺时针地一步一磕,我心里默默祝福她们,祈祷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
经过大经堂,我被侧门对面的一束束的光柱吸引,走近前去,发现经堂旁边是大厨房,时近中午,宽大的木门敞开了,里面黑黑的,没有灯光,四周也没有窗户,顶棚上有几个天窗,天上的光便一束束地射进去,打在门口案台上几排金灿灿的酥油桶。这时,经堂里面排队跑出光脚的僧人,跑进厨房,然后每人提上一个金色的桶,带着热气跑回经堂。后面出来的僧人提着银白色长形桶,装着米饭,还有很多酥油。不一会儿,又有跑回来的,依然是光着脚,提着桶,里面还有饭,这旋转起来的红色流线让我糊涂了,不知道僧人吃饭要经过怎样的仪式。
因为离太阳近了,即使是冬日,也能感觉到中午阳光的炙热,加上流动的人群,更显出了热烈。过几天是藏族人盛大的节日,正月十三晒佛节,十四法舞会,十五酥油花灯会,因为猪猪要开学,这些热闹我们没有时间目睹了,心中很是可惜。但我们得到了稍许的慰籍,在热烈的阳光下,我们看到了僧人的彩排。高台上是练习吹号的,长长短短好几种,声音自然是各有魅力。那个海螺做的小号套上银质的头尾,很精美的雕花,还有那细小的凹凸是手工的痕迹。我早上看到的大号原来是折叠的,三四层套在一起,打开来就是十几米长了。记得哲蚌寺看晒佛的时候,这样的两个大号架在最高处,两个僧人站在晒佛台的最上面吹响号角,纷飞的写满经文的纸片从上面飞下来,五彩的轻盈便在低沉的阴阳顿挫声中飘舞。
高台下的院落里,僧人在练习跳金刚舞。早上我曾经走过这个院落,也从高处看到过它,院子里面有一块像麦场一样平坦地面,圆形的,现在方知这是僧人跳舞的场地。僧人们依然穿着红袍跳舞,也没有戴面具,因此我只能看到舞蹈的姿势。我多想看到他们穿着那绚丽的服装,戴着神秘的面具,跳那敬神护神的舞蹈呀!
金刚舞练习结束以后,僧人提上酥油桶给大家分发酥油茶。藏人们纷纷包围提着银壶的僧人,有的用瓶子装,大多是用双手接,接到了,就捧酥油茶到嘴边喝一点,然后往头上洒一点,剩下的拍在脸上。臧人们围着七八个僧人,而游客就无事可做了,拍成一排坐在白塔下,刚才这里还是一排藏袍,现在却是红黄蓝冲锋服了。
吃饭仍然是个问题,我和歇了在夏河的大街上溜达了一圈回来,餐馆还是有很多人,只好坐下来等,跟着小朋友们看学习英语的动画片。我给猪猪发短信,向他抱怨我等了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吃上饭。猪猪给我回复:WO MEN YI HUA WAN BING XIAN ZAI ZAI MAI DANG LAO (E BA?)(我们已滑完冰,现在在麦当劳,饿吧?)这家伙居然还要气我:)
天黑了,我们无处闲逛,坐在客厅里看NBA转播,是一场有姚明的比赛。一个美国人坐在茶几旁,背对着电视,一动不动。这让我感到怪怪的,两个中国人热闹地看美国的篮球比赛,时不时发出惋惜声喝彩声,而美国人却坐在旁边无动于衷。直到他的同伴来了,他才活跃了。他们叽里咕噜聊着,我只听懂,他喜欢吃“面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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