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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日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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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3日
歇了的生物钟好像定时了,今天又是在5点50分醒来。歇了钻出帐篷的时候,猪猪也一骨碌爬起来,着急要出帐,我说,“再睡会儿吧,太阳还要过一会儿才出来。”猪猪说,“不睡啦,我要和爸爸抢三脚架去。”我也只好坐起来,帮他找衣服。
最终,猪猪还是没有抢到三脚架,因为歇了说,猪猪的相机可以调节感光度。不过,猪猪倒是不沮丧,屁颠屁颠地跟着歇了,每次歇了调节相机的时候,猪猪就站到三角架前,“咔嚓”来上一张。歇了拍完了,抗上三脚架换拍摄地点,猪猪便背起摄影包,左肩膀一个包,右肩膀一个包,跟上歇了走。格拉菲很沉,压得他直梗着小脖子,蹒跚地向爸爸走去。太阳出来了,云彩被染红了,楼子被照亮了,地里的红高粱越发红艳。我举起DV,面对着红彤彤的东方,取景框中,一轮红日前,是歇了,猪猪和三脚架的剪影。
吃过早饭,歇了坐进黑驹里装底片,猪猪则坐到方向盘后面,假冒司机,过过瘾,玩腻了又开始捧起地图研究,一会儿跟我喊,“妈妈,我刚才到广州旅游了一圈。”我在黑驹旁边铺上防潮垫,躺在上面晒太阳。人一安静下来,便能体会细微,比如,能听到不同音阶的小鸟叫,蜜蜂“嗡嗡”地煽动翅膀声音,和同样煽动翅膀的蝗虫发出的嘶哑声。我开始胡思乱想,同样是昆虫,人们就要根据它们的外形、声音,根据对人类的利益,分成三六九等,这中间是不是有不公平呢?我的脸对着蓝天,天是那么那么的蓝,我要把它印到我的脑海去,带回家。
收拾好营地,太阳的光线已经平淡无奇,刚才看着那么浓艳的田地、边墙、楼子此时退了色彩,一天之中,精彩的时刻是短暂的,清晨的绚烂和傍晚的辉煌总是那么匆匆走过,最长的时间都归于平淡。我的人生,有多少辉煌和精彩呢?最多的也是平平淡淡吧!如能和这往复循环的天气一样,平淡中蓄势待发,等待辉煌时刻的到来,辉煌过也便无怨无悔。
田野的路依然不好走,黑驹还是表现得很勇猛顽强。途经刘星庄,老乡给我们指引了一条新推出来的土路,下沟再翻上山脊,我们直奔弥陀山。土路坑坑洼洼的,黑驹吭哧吭哧慢慢走着,有时候我要下去帮着看看,怕托底。我下车,猪猪必跟下来,手里握着DV,跑前跑后,先挥着小手让歇了,“等会儿等会儿!”摆开架子以后,再一挥小手,“走!”
终于爬到了弥陀山的半山腰,路的旁边坡上修有小凉亭,歇了熄火,拍拍方向盘说,“让咱们的老桑休息休息!”无论什么物件,跟随你同甘苦以后,便会产生感情,比如远行时候穿的鞋,比如我们的黑驹。我们仨爬到凉亭所在的平台上,凉亭有些简陋,水泥裂开大口子,典型的豆腐渣工程。凉亭正对弥陀山,山坡上小树不高,显然是近几年刚栽种的,几个大字铺在坡上:“再造秀美山川”。希望若干年后,小树成材,这山成为森林,成为小动物的天堂,盖住这几个大字,显出名副其实的秀美。
我们坐下来,数天空的云朵,“看那是一只手,在捏一只小老鼠!”“那个是一只小兔子!”“那是蛇!”随便怎么想,说出来那块云彩像什么,你会发现,越看越像,不过过一会儿,云彩就被风拉开来,变了模样。从这里,能看到奔向前方的边墙,还有离边墙几公里之外的拒门堡。几年前,我背着几十斤大包捋着墙行进,现在的我不由得佩服起那时候的我了。
猪猪在凉亭的椅子上架好相机,然后几步小跑,蹲在我和歇了中间,几秒钟后,便成就了一张我们的全家福。
快12点的时候,黑驹载着我们到了拒门堡。看到一块土墙,我们便停车走过去。土墙边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有几棵细高细高的杨树,如贪长的少年,白皙的树干,不算茂密的树叶,好像一把大扫帚直冲云霄。经打听,我们投奔的土墙不是堡子,堡子还在南边一点儿的高处。
穿过村子,终于绕到了堡子身边。拒门堡很有个性的样子,居高临下俯瞰着村庄,而堡子里面已经没有老乡居住。原来的两三户人家放弃土房和几块耕地,搬到堡子外面去了。正午时分,堡子里只有我们仨,还有蹲在堡子墙角高处的羊倌远望着我们。
歇了找到几年前拍片的位置。几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房子坍塌了,耕地荒废了,那张照片中劳作的背影也仅仅凝固在底片上。转念想,原来住在这里的老乡去了堡子外面盖起砖房子,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啊。
猪猪跟着歇了拍这个废弃堡子中的废弃家园,而我负责原地看东西。土坡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就像热炕一般诱惑我,于是我放倒自己,盖上暖暖的太阳被,睡着了。完全忘记我还要负责看守我们随身的值钱东西。
在野外,随便就能躺倒睡觉的感觉真好,还有一点,随时能解决内急的感觉真好。在野外生活,需要掌握一些小小技巧。因为我们去的地方有人生活,便不需要用上专业的野外生存的方法,只去适应一下生活习惯的改变就可以了。比如,洗脸洗脚洗啥啥都用湿纸巾代替,刷牙能够用三口水解决等等,全部都本着节约或者说凑合的方式解决生活问题。对猪猪来说,打扫个人卫生越简便越好,巴不得的呢。对他来说,最困难的是拉巴巴问题,由于从小坐马桶,蹲着解决很不适应,首先不知道把俩腿分开,每次要我帮他看,PP露在外面没有。其次是,俩腿分开蹲着,一会儿就累。所以,猪猪能憋就憋,我们给他一个英文名字“BLUSH”。实在憋不住了,就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多亏是在野外,哪里都可以充当厕所。当猪猪得知,他的排泄可以作为肥料,便很是高兴,在营地的时候,他会记住哪棵树下方便过,对小树们不偏不向,平均分配。话有点儿扯远了,呵呵。
从世外桃园旧堡中,我们走向庄稼地,那里有一家四口人正在收土豆,夫妻俩带着两个十几岁的女儿。主人很热情地给我们烤土豆吃,别看土豆的外表黑乎乎的,其实只有外皮是糊的,剥开来,里面便是白白的,热乎乎的。晋北的土豆水分少,沙沙的,很好吃。老乡告诉我们,农业税在2年前取消了。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农民的负担因此轻了很多。他们无论收成如何,都不用再交钱了,而且国家对种植除胡麻以外基本粮的土地,还补助每亩5块钱。前几年,即使颗粒无收,还要上税。相比之下,近两年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生活比以前要好了许多,最明显的是孩子们的衣服比以前干净而且鲜亮了。平时没有太多时间看书,偶尔读一些文字多是农村题材的,因为喜欢农民的生活,觉得那是更真实,更贴近生命本源的。看到他们生存的空隙逐渐宽松起来,心里由衷高兴,虽然他们现在还是要为钱发愁。村子里的孩子都可以上学,至少能够念到初中,“如果考不上高中,初中毕业以后干嘛呢?”我问腼腆的姑娘,她在乡里上住宿初中。“出去打工。”新一代的农民,不再依恋土地,向往城市的生活,读书是出去闯天下的一个出口。这里的男孩子,很多在学习修理汽车,能够有一技之长才能找到在城镇生存下去的空间,但是相信竞争一定是残酷的。也许,最终还是家乡的土地是他们最踏实的最现实的生活来源。
临走,老乡非要给我们半口袋土豆,是他跑到地里,和闺女倒出三口袋土豆,挑出最大的装进一个口袋里,任我怎么阻止都不管用。我们怎么舍得要老乡这么多土豆?我挑了三个,说晚上煮饭吃,其他的不能要。有些镜头是可以收藏进记忆的,就如这个情景,让我终生难忘。
我们走到村子里去补水,开口相求的第一位老乡是老郝,他把我们让进他的院子他的屋里。屋中有自来水龙头,我接好一瓶子水,老郝开口了,慢悠悠地说,“我还有一间房,你们晚上可以住我家,你们看看成不成。”说着,推开小木门,屋里有一个大炕,还有一张双人床。我们当然高兴,和我们的帐篷相比,他的家可是高级宾馆了。
老郝家有一只大白猫,是我见过的最健壮的猫,特别干净,雪白雪白的。到了晚上,白猫不在家呆着,而是到户外去抓耗子,我感叹,“这才真正是猫的生活啊!”猪猪很喜欢它,追着它拍摄,可是大白猫不买账,机警地躲着猪猪,无奈的猪猪只好向我抱怨,“妈妈,它不喜欢我!”我也很无奈,帮不上他。不过,过了一会儿猪猪找到了寄托,“妈妈,小狗喜欢我,他喜欢吃派,你还有吗?再给我一个。”获得信任要付出代价的阿。
主人老郝大哥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出去学汽车修理,小儿子不喜欢读书,读到初二便不去上学了,呆在家里,时间消磨在看电视上。两口子今年种了20亩地,没有多种。农闲的时候去新荣区打零工,给人做饭啥的。老郝年轻的时候有股子闯劲儿,念初中的时候和几个伙伴到北京玩了一圈。高中毕业以后,没有遇到出去的机会,留在家里务农。老郝的字很帅气,虽不是村干部,但能干些跟文化沾边的事情,比如人口普查。现在夫妻俩最发愁的是小儿子,没有事情可做,白白耗费了时光。
傍晚,我们依然跟随着这一日最后的光线,到村子里面逛来逛去,用相机做着光的游戏,一直到月升,才恋恋不舍地往老郝家走,老郝已经在家门口等我们了。
晚上我们吃到了老郝老伴儿给我们擀的面条,热乎乎,软乎乎,还有特殊的胡麻油的香味儿。猪猪趴在炕上,吃了一大碗。让他比较失落的是,同样从碗里挑出来的土豆,大白猫不吃他的,只吃老郝的。
摄影:猪猪
本贴最后一次由layla修改于2006-10-18 13: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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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由 layla 于2006-10-18 12:58:04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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