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亚洲金融危机十年下一棒是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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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经济奇迹就像一场“击鼓传花”游戏,从1950年代中期开始,繁荣一棒一棒地从日本传给“四小龙”,再交给“四小虎”……直至今天,东亚奇迹完全演绎成一部“中国传奇”。6月11日,世界银行发表《东亚复兴》报告,语调继续了1993 年该行《东亚奇迹》的兴奋和决断,欢呼着新的奇迹再现:“中国成为了推动这一地区发展的核心动力。”
但是,在这烈火烹油的辉煌时刻,我们必须记起10年前的7月2日,奇迹轰然坍塌的那一时刻。那场周身通电般的金融崩溃,将《东亚奇迹》赞赏的8个亚洲“优等生”齐齐打落凡间。至今,日本仍在努力从“失去的10年”中艰难复苏,地区第三大经济体韩国还在困境中苦苦挣扎,中国台湾和泰国的表现令人沮丧。
现在,繁荣的下一棒已经传给了中国。尽管世行再次以《东亚复兴》赋予了无上荣光,但这是不是一个“乌鸦嘴”贝利式的预言?面临经济明显过热、资产价格沸腾、人民币“天下围攻”的中国,在民族复兴梦想实现的历史关键时刻,能否躲过一场暗流涌动的危机?
是再次成为“刀俎”下的“鱼肉”,还是让崩溃的下一棒落到“做局者”自己手中?中国能否拥有真正的奇迹,或许全在此一战。
《商务周刊》 记者 宁南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纪念亚洲金融危机10周年,对中国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机会。”6月21日,在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和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举办的“亚洲金融危机十周年国际研讨会”上,主持人举着一本1994年7月7日刊发的《远东经济评论》说道,“这是我收藏的一本杂志,封面是一头象征泰国的大象,周围钞票满天飞,情绪兴高采烈,但三年之后就出现严重的金融危机。”话音未落,台下爆出一片笑声。
当主持人以“我相信中国不会出现危机”结束发言时,坐在一旁的泰国财政部财政政策研究所所长KannitSangsuphan表情甚耐琢磨。某种程度上,这里洋溢的笑声和乐观仍嫌太早,尽管风暴发生的那些残酷岁月已逾十年,但危机留下的影响和东亚奇迹道路上的宿命,依旧笼罩在东亚上空。
宿命的东亚?
所罗门宝瓶中放出的“魔鬼”,在前世界银行副行长、首席经济学家约瑟夫·斯蒂格利茨看来,是曾被认为让亚洲国家明星般崛起的主要支柱——出口导向的经济战略与政策。
这种政府主导经济发展大政方针,国家集中资源重点突破关键性领域,以出口为导向,人民高储蓄为主要特色的发展模式,自1960年代以来,从日本开始,在韩国和东南亚诸国迅速传播开来。其成果就是,经济空前繁荣,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教育水平稳步提升,绝对贫困人数快速下降。例如,印尼人口贫困率在20多年内从1975年的64%下降到不足11%。
显然,这是一种完全背离了“华盛顿共识”所极力推销的“自由市场经济”的独特发展模式,它自然吸引了众多发展中国家的兴趣。但东亚人民依靠汗水和智慧赚来的每一分钱,最后竟然都被一只魔法之手变成了反噬的“吸血妖怪”。
1960年代末,日本已经成为世界主要的出口大国,其日益上升的外汇储备在扶助其成为工业强国的同时,也见证了出口增长战略的成功之处。但从1981年开始,这个国家的贸易顺差就如脱缰野马般节节上涨,1968—1989年间,积聚的贸易顺差为75万亿日元,外汇储备也从30亿美元增加到840亿美元。大量资本流入带来的信用扩张因此拉开了序幕,日本国内信贷与GDP的比率,从1970年的135%增长到了1989年的265%。
到了此时,日本的房价和股价终于“升天”了。东京的“帝国花园”价值可以买下整个加利福尼亚州还绰绰有余,日经指数1989年冲破了38000点。
但信用扩张举办的“盛宴”在高潮中戛然而止,日本过度投资造成的国内生产能力过剩,最终在1990年导致泡沫破裂,股价和房价开始“跳水”,其中股价下跌75%,房价缩水50%以上。直至今天,日本还没有完全缓过来,而政府的负债却上升到了GDP的140%,使得日本的国家信用评级沦落到了与阿尔及利亚同等的地步。
即便如此,“四小龙”和“四小虎”依然接过了出口导向战略的接力棒。1980年代初期,日本为了应对美国人施加的日元升值压力,开始把制造业转移到亚洲各国。不论是模仿还是承接,泰国、韩国、马来西亚以及印尼等国开始了日本奇迹的复制。
四面八方的繁荣之花在东亚“盛开”了。1984—1996年间,泰国外汇储备由19亿美元上涨到377亿美元,韩国由25亿美元上涨到 340亿美元,印尼从50亿美元上涨到190亿美元,马来西亚从40亿美元上涨到270亿美元。无论当初这些货币进入该国的原因为何,最后资金进入这些国家银行体系后,货币供应出现爆炸性增长。
相同的宿命再次发生,无论是资本账户顺差、贸易和经常账户顺差还是短期债务,资本大量流入引发的信用泡沫,在带来经济高速繁荣的同时,也在不断蒸发社会财富,将经济推向危险的边缘。
1997年7月2日,丧钟敲响。泰国的泡沫首先被大鳄索罗斯击破,泰铢贬值超过50%,股市市值跌去95%。随即,崩溃瘟疫般遍染了壮观的东亚“雁阵”,风暴横扫亚洲,一直延伸到万里之遥的俄罗斯和巴西。
1998年1月26日,一位女行政人员在香港《信报》上发表了一封给董建华和曾荫权的公开信:“原本做人好安心,有稳定的职业和收入,离婚后也不用为生活担心,但在短短3个月间,香港经济百日萧条,百业萎缩,无钱的没有钱花,有钱的也不敢花了。一家人安分守己20年来的积蓄好似刹那间化为灰烬……经过近期香港面对的风潮,我的心情好像被抛下大海一般沉重,从未有过这般不安的心情。”
然而,也正是在那最悲惨一幕展开的时候,中国已经悄悄接过接力棒,踏上了出口导向的发展道路。于是,21世纪初最壮阔的经济传奇,踩着与日本、“四小龙”和“四小虎”相同的节奏,开始了新一轮高速繁荣。
从2001年到2006年,中国国际贸易总额由5098亿美元上涨到17607亿美元,其中顺差由226亿美元提高到1775亿美元,外汇储备由2120亿美元上涨到2007年3月的12020亿美元。美国再也受不了中国的出口攻势,如同20多年前对待日本一样,开始强烈要求人民币升值。
由此带来的信用扩张速度和巨大体量,令东亚过去经历的一切都自叹不如。此期间,中国信贷总额由11.23万亿元人民币跃升到 23.9万亿元,广义货币供应量(M2)由15.8万亿元飞涨到34.6万亿元,股市总市值由4.35万亿元升至8.94万亿元。尤其是2007年以来, A股总市值在短短6个月时间,再爆炸性上涨到17.74万亿。中国股市5年一倍的增长速度变成了半年一倍。
6月20日,叫衰声已起。美联社以《兴旺的反面:专家警告中国可能面临日本式的债务危机》为题发表文章称,“当10年前金融风暴蹂躏着它的亚洲邻国,中国作为局外人安全地坐在旁边,它的市场和银行基本上对世界封闭,和开放经济所经历的动荡是隔绝的。但今天中国成熟到自己也能产生危机了,同1990年代早期日本的‘泡沫经济’崩溃类似,而且能产生巨大的全球影响。”
在亚洲金融危机十周年之际,全世界都盯着中国,是念动咒语将“魔鬼”收回宝瓶,还是13亿国人辛勤收获的财富被“魔鬼”生生吞去,继续一场以奇迹开场、以悲剧收尾的咏叹调?
美元“魔法”
现在,无论是左派还是右派的经济学家,异口同声都要把出口导向发展政策吊上十字架。但这就如同辛勤的老农把粮食的贱价归因于手中的农具太有效率一样。事实上,出口导向只是一件政策工具,只能决定产量,而无法左右价格。
从现代资本主义三次工业革命的历史来看,无论是盎格鲁-撒克逊的英美,还是战前战后的德日,在国家崛起的道路上,无一不是依靠强大的国际贸易,通过持续不断的出口获得了巨大的财富。相反,纵观近代史以来的文明世界,没有哪个国家靠着国内消费实现了现代化和强盛。而出口导向政策在东亚地区的流行,与其说是一种选择,还不如说是一条任何国家实现繁荣富强的必由之路。
因此,东亚的宿命并非出于道路选择的失败,而是在通往国家成功的道路上,遭到了既得利益者控制的现行体系太多的盘剥、欺诈甚至恶意攻击。这其中最神奇的莫过于美元“魔法”,因为这种绿色的印刷品能够肆无忌惮地控制价格。
货币本质上只是一种价值测算的度量衡工具,最重要的特征应该是中立、恒定,不以银行家的贪婪为转移,不以政府的喜好而左右,不以垄断利益集团的诉求而涨落。但在历史上,这一切只有自由选择而来的黄金和白银做到了。
在金本位制的货币体系下,全球所有主要贸易国家均以一定价格盯住一定数量的黄金,造成这些国家的货币一直都维持固定的汇率。金本位制以一种自动的调整机制,防止了各国贸易账户失衡的问题。顺差国因为积累了更多的黄金,会在该国银行体系创造更多的信用扩张,在促进繁荣的同时也引发通胀,物价上涨导致该国贸易竞争力下降,出口下滑、进口上升,黄金开始外流;而逆差国则相反。在金本位制下,政府是不敢轻易像现在的美国这样搞预算赤字,因为那会形成贸易赤字和黄金外流,导致痛苦的萧条。
布雷顿森林体系是金本位制最接近的替代品。二战后,美国为了自己掌控的资本主义世界有一个稳定的金融和贸易体系,以1盎司黄金35美元的固定价位,为日德诸国创造了通胀几乎为零的“黄金”发展环境。
然而,美国发现,“铁面无私”的黄金度量衡让竞争处在了一个公平的起跑线上,其他国家通过更勤劳的工作,获得了远远超过美国的竞争力,财富开始向德日这些国家转移。1960年代后期,许多国家把挣来的美元储备滚滚洪流般从美国联邦储备局设在诺克斯堡的金库中换回黄金,华盛顿彻底不愿意继续充当“雷锋”了。1971年8月,尼克松总统停止美元对黄金的兑换。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
当美国不再信守美元兑换黄金的规则时,过去能够防止持续失衡现象的调节机制失去了作用,而那些能够让美国贸易赤字不断接受检验的限制条件,也好像变魔术似的消失了。这个国家不再需要以黄金作为进口的支付手段,甚至不再需要以黄金作为美元的支持。
或者说,从此以后,美国就能以没有任何支撑的美元和美元计价的债券作为进口支付手段,享受其他国家人民通过辛勤汗水制造的消费品,而换回一堆自1971年完全脱离黄金后、其购买力已经下降了94.4%、1美元只值1970年代初5.6美分的绿纸。
掩藏着人类最不公正交易的美元纸币本位时代,就这样悄然来临。流通中的美元数量开始爆炸性增长。目前美国累计的经常账户赤字已超过3万亿美元,当大量美元进入那些与美国保持大量经常账户盈余的国家金融体系后,就等于开启了没有控制、没有极限的信用创造“魔瓶”。
这种信用创造和扩张以纸币储备为支撑,随即产生了遍及全球的信用泡沫,其特点就是流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经济持续过热、流动性过剩和资产价格膨胀的景象,并成为投机者的天堂和一国经济的屠场。
特别是在一个价值尺度不停变化和缩水的“美元魔方”中,美联储不再受困于黄金的束缚,而可以像黑社会老大一样,按照自己的利益随意给美元的买家和消费品卖家更换秤砣。
不幸的是,东亚奇迹就发生在这样一个已经处于货币“无政府状态”的世界中。
1961年,天才的法国经济学家雅克·吕埃夫在《财富》杂志上前瞻性地描述了美国赤字给国际货币体系带来的致命危险:“国际货币体系功能已经降低为小孩子的游戏,而当这场游戏的每一个回合结束后,赢家就要把他们的弹珠归还给那个洋洋得意的输家(美国)。”
“游戏的过程是这样的,当美国相对其他国家出现贸易逆差,就会支付美元,而接受这些美元的某国国民会把美元卖给该国的央行,以换回本国的货币。接着该国央行又反过来把这些美元重新投资到美国。”
于是,一方面美元换成本币使该国的货币供应扩大,另一方面,该国央行把美元重新投资回美国,继续支持美国赤字增长。如此一来,亚洲金融危机中,危机国货币供应泛滥引起的超级通货膨胀,制造者不是来自“四小龙”或“四小虎”自己,而是远在华盛顿美联储地下室里24小时不停工作的印钞机。
让我们听一听凯恩斯1919年在《和平的经济后果》针对通货膨胀所说的真话吧,“通过连续的通货膨胀过程,政府可以秘密地、不为人知地没收公民财富的一部分。用这种办法可以任意剥夺人民的财富,在使多数人贫穷的过程中,却使少数人暴富。没有任何手段能像它(通货膨胀)这样如此隐蔽和可靠地来颠覆现政权了。这个过程潜在地积聚了各种经济规律中的破坏因素,一百万人中也不见得能有一个人看得出问题的根源。”
至于亚洲金融危机中的牺牲者,可能永远也不知道,1997年“罔顾左右而言他”的格林斯潘,早在1966年在其还没有美联储主席头衔时发表的《黄金与经济自由》一文中,曾说过一段诚实得令人震惊的话:“在没有金本位的情况下,将没有任何办法来保护(人民的)储蓄不被通货膨胀所吞噬,将没有安全的财富栖身地。这就是那些福利统计学家激烈反对黄金的秘密。赤字财政简单地说就是没收财富的阴谋,而黄金挡住了这个阴险的过程,它充当着财产权的保护者。如果人们抓住了这一核心要点,就不难理解有人对金本位的恶意诽谤了。”
在这样一个现有体系中,显然,东亚的宿命几乎就是设计好的一场局,虽然在一开始,设局者并没有明确把矛头指向这些具体的国家。
长啸于
2007-07-03 09:29:30 发表在分类:
他山石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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