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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我被"咕咕"的野鸡叫醒,六点二十钻出帐篷,去与太阳约会。山下的村庄早已经醒来,飘出几缕炊烟,公鸡像竞赛一样报晓,地里老乡已经开始干活,吆喝声穿过清冷的空气,激起了这个空间的活力。天边的云很厚,渐渐由墨蓝转为橘红,太阳慢慢地把云彩撕薄,然后投射出一道彩虹展现在我的眼前。地里收获的庄稼一堆堆规矩地躺在清晨的冷灰里,远看像趴着只只绵羊。
下沟,爬坡,风从我耳边走过,撩动我眼前黄色的小草,草很高很密,当我钻出草丛登上坡顶,哥儿几个感慨的话语撞进我的心怀:"多美呀!"再看哥儿几个叉腰站在山脊,红色的脸膛仿佛写满了豪迈的惊叹号,眼睛里面好像也有感叹在闪烁。
从地图上看,今天的路起伏很小,不用爬坡是安分最高兴的事情,走了一段平平的耕地以后,安分温柔地说:"咱们走到老营吧!"话音没落,一条宽阔的路面从我们眼前向前延伸,安分高兴地说:"那咱们走到偏关吧!"没有风的多云天气里,大家的行军速度很快。铁片儿跑过一片耕地奔向他钟情的风景,成群野鸡一哄而起,"咕咕"声伴随着振翅声,响成一片,就像驶来一部拖拉机。铁片儿转过兴奋的脸,"一个中队起飞了!"
在山西境内,时常会出现黄绿色的树林,配上当地特有的红色土地,还有远处没有收割的浅绿莜麦,那是一种含蓄的美。就像小时候喜欢的毛毛虫,很多女孩子都怕它,可我却把它养在铅笔盒里,它的脊背有几条红绿蓝线条,很细,不易被人发觉,但很漂亮。内蒙境内的树很少,层层梯田被梳理得很整齐,内蒙人退耕还林的愿望远没有山西强烈。
一间石头垒砌的小屋令我停下脚步,生活的痕迹还依稀存在,但贴补过的窗户已经没有了生气。远处的房屋也很矮小,要不是房子支起的天线,以及旁边两棵孤单的向日葵,我会以为这是一个废弃的村庄。一只绵羊守候在村口,"咩咩"地向我们问询,歇了走上前,"咩咩"地应答,然后拍拍它的头:"站好,我给你照张像",绵羊听话地望着镜头,然后用最低音和我们告别。一位大娘微笑着迎面走来,她告诉我们,这个小村叫复兴沟,十来户人家,现在常住的只有四五户了。这里的村庄随着一部分乡亲搬出山区,变得越来越小,相信举家搬走的人们都奔向了更好的生活,但也许他们也失去了这份宁静。这宁静只有经过了喧闹与纷繁的生活以后才可以体会出来的,但长久地守候这宁静会不会变成寂寞?我的心里很迷惑。
在我们和绵羊玩耍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江湖和莫名已经在田里忙活上了,他们一会儿割胡麻,一会儿挖土豆。江湖的动作很标准,但是红色冲锋服显得很不到位。哥儿几个和三个牧羊人抽烟聊天,我则走到跪在地上分拣土豆的老大爷身旁,大爷告诉我他今年73了,平时和老伴生活,三个孩子都离开这里到外面生活了,现在最小的孩子回来帮他收土豆,今年收成不错,但也卖不了多少钱,两毛钱一斤,一口袋土豆只能卖十来块钱。在城里我们很容易就可以节约十块钱,而这十块钱就是装了满满一个编织袋的老乡的辛苦,想到这个,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节约呢?
莫名告诉我老乡家有月饼,馋得我的口水一直流到九墩沟。九墩沟没有啤酒,但有条小溪从村前流过,我们就地吃午饭。哥儿几个背着包径直奔了溪水源头,避开我们去晾晒蒜泥白肉。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群孩子向我们跑来,"咯咯"笑着看我们吃干粮,笑够了就跑开去,只留下两个手拉手的小男孩,一看手拉手的就知道他们是一家的,这是八岁的哥哥带着六岁的弟弟,哥儿俩长得很像。两个孩子很瘦小,也很沉默,没有笑容,衣服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与图案。嘎玛和小兔给他们糖,他们默默地接受。哥哥每说一句话要先想一想,他说爸爸去放羊了,妈妈去起山药,我说:"噢,去收土豆啦?"他郑重其事地说:"不是,是起山药!"我问他们去过县城吗?他们眼睛亮了一下,点点头,弟弟用细声却骄傲的语气说:"三三没去过!"三三是他们四岁的妹妹,"和别人耍去了"。每当看到孩子,我都会想起猪猪,同样的年龄却是不同的生活。猪猪有着和乡村孩子相似的憨厚气质,但他没有他们自在的空间。猪猪拥有乡村孩子无缘享受的物质,物质带给猪猪的依赖性使他缺少乡村孩子们坚强的独立性格。
转眼间我们到了大河堡,小溪一直陪伴在左右,不时有一群群小鱼陪我们走上一程,地上铺着毛茸茸的小草,喜鹊从头顶掠过,停在树顶的窝上俯瞰我们。歇了指给我看,黄土峭壁上罗列的黑洞是红嘴鹰的家,他最喜欢的动物就是鸟,从小梦想着有一只属于自己的鹰,也梦想着能像鹰一样自由飞翔,记忆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养的小麻雀死了。每当歇了向我叙述儿时在山西的日子,我总是要把他与一路看到的那些孩子联系到一起,眼前出现的是猪猪那个模样的山里娃,心里油然而生的是一股怜爱,也总遗憾没有机会看到他的小时候。
迎接我们走进大庙坡的,是一头怀孕的大黑母猪,它的前额瘪下去,鼻子嘴不光突出还向上翘着,像另一种动物"貘",奇特的脸惹起我们的好奇,旁边的女孩微笑着告诉我们它"腊月下猪仔",希望小猪仔能比妈妈漂亮。
大庙坡有四十来户人家,村口的学校与多数乡村学校一样,院子中央的杆子上飘扬着一面五星红旗,两间房子刷成浅蓝色,一间房子里面是黑板桌椅,和堆在角落的煤块,另一间房子里是一个炕和一个灶台,平时教师住在里面,现在放假,老师回家了,他在这里教着13个孩子。透过窗户,我看到老师房间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大大的表格,标题是"组织机构",表格里面罗列着各个组织的人员名单,分工很细致:德育领导组,少先队组织,家长委员会,安全领导小组,班委会。看得出,孩子们的老师很用心。这里的学校总让我想起那部片子,《美丽的大脚》,看的时候,我先是被那熟悉的黄土地感动,然后被张美丽感动,被孩子们感动,哭得一塌糊涂。
小兔在大庙坡的收获是蜜蜂的一个吻,吻过的手掌很快就红肿起来,竹子捧着小兔的手,疼在心里。给小兔送来红花油的安分嘴里哼着俏皮小调:"来了个蜜蜂儿,蜇了我的手心儿,我甩手丢了金戒指儿,哎呀哎哎呀。。。"
出了大庙坡,小溪逐渐变成了小河,江湖蹦跳着抓起羚羊的帽子去涝鱼,羚羊的新帽子是镂空的,正好当渔网。莫名和威威跑到上游一百多米处用登山杖撵鱼。我坐在厚厚的草甸上,一边从鞋里取出脚丫,接受阳光的按摩,一边看着三个大孩子顺着河水嬉戏。江湖做了一个小坝,留一个豁口放上帽子,并时不时提起帽子看看收获,他口中的报数就像股市的行情,时涨时跌。最后,我们晚上喝鱼汤的幻想终于破灭了。
经过大新窑,是一片湿地,就像当年红军过的草地,看上去很浅的地方踩上去却没过了脚面,还好它还没有具备吞没我整个身体的可怕能力。
离大新窑不远,翻上山坡,令我吃惊的是,撞入我的眼帘的是一座碧波荡漾的大水库!这对山西长城沿线来说是很稀罕和宝贵的。经打听,这是大新窑的渔场,当我坐在堤坝上休息的时候,还真有一条鱼蹦出水面和我打了一个照面。
哥儿几个带的棉睡袋太薄了,昨晚被冻得够呛,十分钟就醒一回。到了休息处,他就抖出睡袋,吸收阳光,想储存足够的能量用来夜里温暖自己。因为收睡袋,他远远落在了我们的后面,听不见我们的呼喊调度,结果多翻了一个沟,当赶上等在边墙上的我们时,红红的脸上满是汗水。
经过头墩,我们依然可以看到水库。前面的安分像一头大象沉重地爬坡,呼吸声仿佛用了扩音器传进我的耳朵。而此时一只轻灵的灰色野兔跑过我们的身边,一转眼毛茸茸的身体弹簧般地消失在树林中。于是我们迷上这片树林,扎下帐篷,守株待兔。
兔子没有等来,拍夕阳的歇了却带回老乡送的一口袋土豆。烤篝火,喝白酒,听羚羊的段子歇了的歌,吃烤土豆,一股股暖流疏通着身上的穴位,最终把人变得柔若无骨,飘飘欲仙。篝火迸溅的火星在墨色空中划出红色曲线,天空中的流星在深蓝中划出银色轨迹,它们呼应着走进我满足的心灵。
上海的一个朋友在西藏时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人生再好,也不过如此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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